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20章 相認

關燈
商雲彥猜到商瀾可能改變了主意,眼睛又亮了起來。

商瀾扭頭看看廚房裏探頭探腦的崔姨娘,說道:“世子,我正要刷馬,不如一起吧?”

她料定此人是原主親哥,說話便也隨意了幾分。

“呃……”商雲彥哪裏刷過馬呀,也從未被人邀請過刷馬,他遲疑一下,還是答應了,“哦,好,我們去刷馬。”

小廝快走幾步,往馬廄去了。

馬廄兩家合用,裏面還拴著周舉人的兩頭騾子。

“姑娘,哪一匹?”小廝討好地問道。

商瀾也不矯情,擡手指了指黃驃馬,還鄭重地說了聲謝謝。

商家的人什麽時候跟仆從說過謝謝?

小廝嚇了一大跳,一時不知如何反應,只好怯怯地看向商雲彥。

商雲彥的臉色不大好看,但也沒說什麽,跟著商瀾出了院子。

穿過竹林,就是小溪水。

溪水丈餘寬,尺許深,清淺見底,水邊錯落地擺著幾塊平整的大石塊。

兄妹倆在兩塊間距不大的石塊上坐下了。

小廝和長隨去下游刷馬,兩個打扮得體的婆子在不遠處規規矩矩地站著。

商瀾個子高,按現代尺寸描述差不多一米七,所以,坐在矮矮的石頭上時,坐姿就顯得有些豪放。

商雲彥苛責的目光在她的大腿上飛快地掠過。

商瀾看得清楚,心裏有了主意,說道:“我右肩頭的確有塊兩個指甲蓋大小的青色胎記。”

商雲彥顧不上商瀾的坐姿了,右手緊緊握住左手,目光愈加灼熱起來。

“還有,我是左撇子,不知令妹如何。”記憶裏,原主是右撇子,所以,她現在兩只手都能用。

“這……”商雲彥有些無措,大妹妹被拐走時才三歲,衣食住行都有奶娘和丫鬟伺候,他沒註意過大妹妹是不是左撇子。

商瀾微微一笑,“最後,我最早的記憶是洛州的桃花源,那是洛州最大的一間花樓,我在那兒做了五六年小丫頭,十歲時,因得罪花魁被龜公暴打一頓,養父路過時順手救了我,這才有了後來的慕容藍和現在的商瀾。”

說到這裏,她大大方方地對上商雲彥的視線,“世子,您明白我的意思嗎?”

感情的事,無論親情還是愛情,有時候錯過了就是錯過了,即便挽回,也無法回到最初。

而且,她敢打賭,衛國公府聽說原主有這樣的經歷,絕不會再動接她回去的心思。

商雲彥雙手握拳,指節泛白,手背暴起了青筋,溫柔的霞光也無法消融他臉上的驚怒和遺憾。

商瀾再接再厲道:“無論我從前是誰,生活在怎樣的家庭,都與現在的我無關。世子,我在六扇門有一份不錯的差事,有一個可以遮風擋雨的居所,不用看人的臉色,不用經受別人審視的目光,自由自在,自給自足,已經非常好了。”

“世子,你說是不是這樣?”她的暗示得非常明顯了吧。

商雲彥心中五味雜陳,一時不知如何回答。

雖然他在調查商瀾時,不曾聽到洛州花樓的消息,但已經聽到了就不能當做沒聽到。

像他們這樣的家族,一旦這樣的過去被公之於眾,受傷害的不僅僅是衛國公府的名譽,更是商瀾本人。

她想嫁個好人家都難。

另外,他和兩個弟弟都不是左撇子,父母也不是,商瀾又為何是呢?

他帶著這樣的疑惑,問出了之前一直沒來得及問出口的問題,“商姑娘不記得三歲以前的事,又為何改姓商?”

這是個好問題。

商瀾想了想,“也許幼年時的記憶並不是一點兒都沒有吧。養母讓我搬出來,去辦女戶時又急需一個姓氏,就突然想到了這個姓。”

商雲彥欣慰地點點頭,站起身,說道:“大妹妹,身為兄長,看見你堅持自己,逼蕭覆找來宮燕飛的時候,我無比驕傲,也無比想立刻認回你,接你回家。但聽了你的經歷後,我覺得你有一點說得對,如果花樓一事不能得到妥善的解決,生活在民間可能對你更好。”

“但這件事我不能擅自做主,要與父親商議後才能做決定。另外,我還想讓人看看你肩膀上的胎記,你接受嗎?”

現代要驗dna,現在不過是看個肩膀而已,商瀾沒什麽不同意的。

一行人回了廂房。

商雲彥看著屋裏僅有的一桌一椅一床一櫃子,眉心擰成了一個大疙瘩。

商瀾和兩個婆子去內室看胎記。

她的胎記有點兒像葫蘆,不太規則,但形狀很特別,不難分辨。

其中一個婆子伺候過三歲以前的原主,一見之下激動萬分,連聲嚷道:“大小姐找到了,大小姐找到了啊。”

商雲彥放下了高高懸著的心,走過來,雙手壓住商瀾的肩膀,淚眼朦朧,哽咽著,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。

商瀾不愛哭,此時也有些動容了。

兄妹倆又聊了許久,送走商雲彥時,天已經黑了。

回來時,周舉人和崔姨娘都在院子裏。

“商姑娘,出什麽事了嗎?”周舉人是讀書人,沒有崔姨娘那般八卦,此問完全出於好心。

崔姨娘也道:“商姑娘,那是你相好吧。”

“崔姨娘!”周舉人斥道,“不會說話就不要說,憋不死你。”

崔姨娘訕訕,擰著身子跺跺腳,“老爺,人家就是好奇嘛。再說了,商姑娘年歲也不小了,有個未婚夫不是正好嗎?”

商瀾好像明白了,這位是怕自己看上周舉人,同她爭寵呢。

周舉人自覺丟人,隨便敷衍一句,扯著崔姨娘進屋去了。

商雲彥到家時,商祺正在書房繞裏圈圈。

“子輕怎麽才回來,事情辦得怎麽樣了?”商祺迎了上來。

商雲彥道:“父親,胎記確實一樣,但……”

“當真?”商祺激動萬分,老淚縱橫,乃至於忽略了商雲彥的“但是”。

“父親,兒子還沒有說完。”商雲彥把他扶到太師椅上,又問,“大妹妹是左撇子嗎?”

商祺止住淚,道:“她是左撇子?”

商雲彥點點頭,“兒子回來時詢問過梁媽媽,她說大妹妹那時候小,看不出什麽,且時間長了,記憶也模糊了,有些事說不準了。”

如果梁媽媽不知道,那就沒人知道了——商祺和蔣氏雖為人父母,但真正伺候孩子的時候極少,對商瀾了解無多。

商祺道:“你祖母是左撇子,還是以胎記為準吧,她肯定是你妹妹。”他擦了把眼淚,“她過得怎麽樣?”

商雲彥道:“父親,大妹妹很能幹,與家裏的女孩截然不同,今天,我因永安寺的事被叫到北鎮撫司……”

他把商瀾與趙世榮等人閑聊時的不卑不亢,以及她面對黎兵和蕭覆時的堅定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。

末了又道,“父親,大妹妹不想回來,她小時候受了很多苦,怕在家裏呆不慣。”

商雲彥準確地解讀了商瀾的意思。

“受了很多苦……”商祺臉色灰敗,緩緩重覆一遍,這句話的指向很明確,被拐賣的女孩子大多沒有好的去處,他幾乎沒有勇氣詢問商瀾到底都吃了什麽苦。

商雲彥繼續說道:“洛州的花樓桃花源,大妹妹十歲之前在那裏做小丫鬟,父親要是有機會就平了它吧,他們對大妹妹不好,經常毒打她。”

“豈有此理!”商祺一揮手,矮幾上的幾只茶杯飛了出去,碎了一地。

刺耳的聲音過後,書房裏陷入死一般的寂靜。

商家百年世家,世襲爵位,女孩子若名聲有礙,一家子都要被人講究,擡不起頭來,如果接商瀾回來,其他幾房都會有意見。

他們父子不能太自私。

商祺思考良久,才道:“你妹妹不但有志氣,還很能幹,抓住宮鴻飛她居首功,皇上欽賜銀腰牌,並要咱家以本家的身份照顧,我已經表了態,要讓你大妹妹做我的義女。”

商雲彥頓時黑了臉,“父親,明明是親女兒,卻要認義女,這不公平!”

商祺道:“我何嘗不那麽想呢?但如果你妹妹不想回來,就另當別論了,唉……”他嘆了一聲,“也算歪打正著,如果你妹妹同意,就是兩全其美。”

商雲彥想了想,也覺得是這個道理。

如果只認義女,商瀾就不必回家,且有了商家這個靠山,家裏還能名正言順地給財產給嫁妝,確實不錯。

他遲疑著,“那……母親那裏?”

商祺道:“我明日再親自跟她說。”

商瀾這樣的身份,嫁給蕭覆並不合適,蔣氏再心疼商蕓菲,也只能認了。

嘖,一個外甥女罷了,偏偏比親兒子還親。

……

英國公府,始覆園,書房。

一個黑衣人敲門後閃身而入,“大人,衛國公世子從北鎮撫司離開後,便跟上了商姑娘,之後與商姑娘密談很長時間,因為一直有仆從看著,屬下未能刺探到說了什麽。”

蕭覆揮揮手讓他下去了,靠在藤椅上,自語道:“衛國公府,商子輕可不是隨便找人麻煩的人,他找商瀾為的什麽呢?”

蕭誠拿著大手巾,輕輕擦拭著蕭覆柔軟濃黑的濕發,“聽說商世子妻子難產而亡,留下一個男孩,會不會……”

蕭覆冷哼一聲,闔上眼睛,“商世子為人古板,滿嘴大道理,又豈會做出趁人之危的事,他去找商瀾必有其他緣由,不猜也罷。”

蕭誠撇了撇嘴,無非是不想得罪大舅子罷了,偏要說得這麽……嗯,他還是好好擦頭發吧,大人們的事與他無關。

“世子。”一名容貌美艷、身材窈窕的婢女走了進來,“夫人讓我來伺候你。”

蕭覆道:“我讓你去伺候父親。”

蕭誠擺擺手,示意那婢女快走。

婢女遲疑片刻,又往前湊了兩步,雙手在身前一扯,松散的衣裳退掉半截,露出一大片起伏的峰巒,“世子,夫人說……”

蕭誠張大了眼睛,目光釘在某處,癡纏了好一會兒才轉過頭,正要問蕭覆的主意,就見一道寒光飛了過去,擦著婢女的耳朵,刺到了對面的墻上。

“噝~”他看著都疼。

滾燙的鮮血順著白皙的臉頰落下來,婢女尖叫一聲,轉身跑了出去。

蕭覆仿佛從未動過,閉著眼,卷而翹的睫毛扇動了兩下。

“一個繼母,管到繼子的房裏來了,一家子都那麽不要臉,該怎麽辦呢?”他幽幽地說道。

一家子,包括祖母高老夫人,已故嫡母高夫人,繼母小高夫人。

蕭覆的母親是英國公第二任妻子。

原配高氏留下一個男孩,高老夫人想讓小高夫人嫁過來,不但能繼續拉拔高家,還能真心真意地對她大孫子好。

可計劃不如變化,英國公瞧上了姿容絕代的韓氏——蕭覆的親生母親,不管不顧地娶了過來。

高老夫人怒火中燒,她不敢拿兒子怎樣,卻一直不給韓氏好臉色。

奈何嫡長孫命短,沒能活過十歲。

那孩子去後,高老夫人說韓氏命裏有煞,把她的寶貝大孫子克死了,對韓氏愈加過分,親自給英國公挑來一對瘦馬,分了韓氏的寵。

韓氏一方面受婆婆的氣,一方面得不到英國公的關愛,再一方面還要忍受幾個妾室的挑釁,情志不暢,茶飯不思,身體日漸衰弱,在蕭覆七歲時因一場風寒病故。

高老夫人終於如了意,從高家接來一個最小的庶女,做了蕭覆的小繼母。

小繼母只比蕭覆大八歲,生有兩個兒子,近日不知從哪裏來的底氣,惦記上世子的身份了。

時時刺探,讓蕭覆不勝其擾,恨不得一刀宰了她。

“主子想要怎麽辦,小的這就去安排。”蕭誠擦完頭發,麻利地盤了一個松松的發髻。

“世子,國公爺來了。”一個婢女顫巍巍地稟報道。

蕭覆哂笑一聲,到底起了身。

“重之啊,飛花令一案破了?”英國公穿著道袍,挺著大肚子走了進來。

“是破了。”蕭覆淡淡說道。

“你快說說,到底怎麽破的?宮鴻飛為何要殺那些女子?聽說,他還想陷害宮燕飛,不是說哥倆感情很好嗎?”英國公擦了把汗,在太師椅上坐下,擺擺手,示意小廝加把勁兒,把扇子扇快些。

蕭覆勉為其難,把經過簡單說了說。

至於宮鴻飛為何殺那些女子,黎兵沒審出來--宮鴻飛身嬌體軟,嘴極硬,黎兵用了三種刑罰都沒能撬開。

他告訴黎兵,他只跟商瀾說。

黎兵問他為什麽只跟商瀾說,他又緊緊地閉上了嘴巴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